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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就有“神三鬼四”之说,午夜十分,传来四声云板声,如何能不让人心惊。在王府中,有资格敲云板报丧的,只有王爷一家。
其他人惊疑不定,道痴却是反应过来,八成是王爷不好。他原还奇怪,兴王看上起无病无灾的,不像说没就没的样子,可世子确实在成年之前失父,被选为皇位继承人。
今天天气过于诡异,就是他们几个半大少年都熬不住,兴王主祭穿着冠服……难道是中暑?
可是王驾到王府才一个时辰,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众人都从水池中出来,王琪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天亮了么?”
远处传来哭声,道痴拉着王琪,对众人道:“先回府学再说。”
大家只觉得心惊肉跳,借着月光,急速回了乐群院。
轮值的黄锦与高康都已经睡下,小厮们也在之前被打发回来安置,乐群院里静悄悄。
王琪这会也完全醒过来,听道痴讲王府的云板{ 敲了四下,只觉得手足冰冷,哽咽道:“二郎,难道是姑母?”
道痴还没开口,刘从云道:“不是王夫人……**的哭声太响了……”
不止**方向哭声越来越响,王府前面也隐隐地传来动静。若是王府夫人的话,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道痴看了众人一眼,大家因刚才泡澡的缘故,身上都是湿淋淋的,道:“先各自收拾收拾,会有消息过来。”
众人哪里还有睡意,正茫然无措,听见道痴的话,各自回房料理不提。
等众人收拾利索,就有王府属官挑了灯笼过来,哭着传话,王爷薨,袁大人下令,府中诸人齐聚卿云门外举哀。
虽说之前已有猜测,可听到这消息时,道痴还是觉得有些恍然。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动?
即便晓得兴王不是长寿之命,可也没想到王府大变来的这么突然。
黄锦与高康两个披了衣服出来,听到这消息,几乎瘫倒在地。
谁都晓得,王府的天塌了半边。
远处的哭声越来越响,黄锦与高康两个也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众伴读入王府一年,即便不能像王府中人那样悲伤,可心里也都不好受。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王爷就薨了?
想七想八中,众人回房换了素服,随着黄锦、高康两个一起前往卿云门。
卿云门是王府内院之门,位于王府中轴线上,居启运殿之后,卿云宫之前,卿云宫是王府正寝所在,王爷居所。
未到近前,耳边便传来阵阵哭声,卿云门前已经乌泱泱地跪倒一片。
众伴读无职无缺,也不上前,只跟在众人身后寻了处空地跪下。
卿云门将王府中人一份为二,门里是王爷家眷与内官、女婢;门外是属官、管事与男仆。
等到得了消息,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门里门外的哭声也连成一片。
虽不是正式哭灵,也没有礼官盯着,可具道痴所看,真心实意哭丧的人占了大多半。
兴王仁善之名,不是白来的,王府上下多感念王爷宽和。
跪了两个多时辰,天色依稀透亮时,卿云门里出来几个服白的内侍,手中抱着临时缝制出来的孝服出来,分发给众人。
众人都接了穿上,入眼都是白茫茫一片。
即便再响应的嗓子,可哭不了两个时辰,哭声渐歇。
道痴看了看旁边的几个,陈赤忠绷着脸,刘从云皱眉,吕文召身体一个劲地打晃,王琪……王琪双目红肿……
因亲王有藩国,是一国之主。
国主大丧,不仅仅是王府中人之事。藩国内禁屠宰三日、禁音乐婚嫁至丧毕。国内文武官员齐衰三日、哭临五日而除;在城军民俱素服五日,文武衙门都要设祭坛。
等到天亮,王府这边经过最初慌乱,各项治丧事宜已经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
众伴读虽年幼,并没有正经差事,可是在长吏司的安排下,终于在哭灵的队伍中有了正式排位,不用再同管事仆从等混在一处。
众人位置在王府品官之末,不入流、无品属员之前。这也不是随意安排的,因为王府属官中,本就有“伴读”一职,从九品。虽说此伴读非彼伴读,可随着王爷薨逝,世子成为王府主人,众伴读的身份也就今非昔比。
府外的文武官员,得了消息,陆续过来,卿云门外的人越聚越多。
还好文武官员来后,何时跪、何时哭,都有司官唱引,道痴等也沾光,无需再一直跪着。
道痴等人昨天凌晨就起的大早,又熬了这一晚,脸色都跟着发青。等到烈日当空时,就是体力最好的道痴与陈赤忠都有些站不稳,更不要说其他三个。
实在没法,众人只好借着方便的由子,轮流歇息一二,才算缓过来些。
转眼,到了正午时间,司官又唱引,众人齐声大哭。
就在哭声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道痴回头望去,便见陆典疾步而来。
陆典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直接进了卿云门。
王府中人都晓得,除了内侍外,有资格直接进卿云门的只有长吏袁宗皋与仪卫正陆典两个。他们两个,被王爷视为心腹。
地方文武虽也对王府中事略知一二,可眼见陆典就这样不经禀告就直入内宫,还是觉得诧异。
卿云宫内,除了王府家眷,蒋家众人外,还有长吏袁宗皋,范氏与陆炳母子。
安陆城的文武官员,品级有限,还没资格进来祭拜。
见陆典面带急色地进来,袁宗皋心里微沉,低声道:“可是外头有什么不安生?”
身为王爷生前心腹,陆典没有在灵前守着,而是带人在前院镇守,就怕有人借王爷薨逝之机生事。
陆典手中从前襟掏出一个帛卷,胳膊微微颤抖,低声道:“袁大人,宁王反了,方才使人送缴文过来,需禀告王妃与殿下!”
袁宗皋闻言,脸上血色褪尽,身体一趔趄。还是陆典上前一把扶住,袁宗皋才没有摔倒。
这王府中文武最高品级的两个长官,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惧意。
藩国先是百年不遇的水患,然后王爷薨世,现下又赶上宁王造反,真是祸不单行。宁藩与兴藩虽不接壤,可宁王乱军要是北上的话,安陆危险。
这般大事,两人谁也不敢瞒着。可是王妃因王爷突然辞世的缘故,晕厥不起。就是内府治丧事宜,也是王夫人出面料理。
现下,只能对世子禀告此事。
世子才十三岁。
两人心里都分外沉重。
等世子被请到静室,看到那张缴文时,冷笑道:“滑天下之大稽,歌姬贱妾之子,窥得王位,不思感激,反而想要图谋天下,可笑至极!要是他不来还罢,若是敢北上,孤年纪虽幼,却也有报国保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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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云门外,道痴不晓得,自己惦记另外一件大事已经发生,宁王已经在六月十四正式扯起反旗,宁王造反的消息今日也从千里之外传到安陆。
除了王府这边收到缴文之外,从河谷平原快马赶回来的王青洪在回府更衣时,也闻得了这晴天霹雳。
他虽从南昌府回乡,可那边也留了几个人手盯着,因此快速地得了宁王造反的消息。
宁王府前几年买通朝臣与内官,恢复了府卫。除此之外,还有地方草莽盗匪有勾连,因此扯起反旗,声势正经不小。
为了嫡长子拜在李御使门下的缘故,王青洪本就存了心病,一直盼着朝廷能行雷霆手段,早点将宁王府镇压下来,免了内乱;可他通过关系使人送了几个揭露宁王不轨的折子都不了了之,宁王府势力反而越来越大。
这一回,他本是拖着带病之身回城奔丧,又听了这要命的消息,打击巨大。
过来王府临丧不久,他终于坚持不住,双眼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