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尘飞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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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丛林,一群夜鸟被他们的脚步声惊醒,拍着翅膀飞了起来,擦着树尖,渐渐飞远。

    林中起了风,吹起两人的衣带,一轮明月乍然而出,四野雪亮,残叶乱舞,树林中发出鬼哭一般的风声,

    两人在林中慢慢走着,都没有出声打破这一片悲凉的沉默。

    风铃的手被握在他冰凉的手心里,稳健中藏匿着颤粟。她明白,当所有人都知道她与他的血缘关系后,他们的情,犹如被设了一道永远都跨不过去的天然沟堑,在对立的两边,就此嘎然而止。不论她和他愿不愿意,这个残酷的事实已摆在他们面前。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前面豁然开朗,抬目看去,有一座庞然大物矗立着,近前一看,却原来是一座高约丈多的神台。

    花千雪牵着她寻阶而上,台子很有些破旧,然而那雕栏铜鼎依旧,古老而质朴的气质仍在。彼时天际清朗,苍穹中一轮圆盘似的明月,月华如霜,静静洒在神台的青石板上,那里狰亮犹如明镜,令人想起不知有多少巫师道人在这里拜诸过天地。

    不知为何,这破旧的神台居然让人感受到莫测的神圣,周围千山万峰层叠起伏,万籁俱寂,仰观幽幽苍穹,下看苍茫大地,身在其中,人却显得如此卑微渺小。

    花千雪看着天空,她看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回头,目光融融,定定地看着她,眼眸里波涛急剧涌动,似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又不知怎么说。

    此时,她分明在咫尺之间,却像隔了整个天涯,若是纵身跳过去,或许就要碎成齑粉,或许那样也只能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不能再多靠近一些,抱得更紧一些。

    可是,将要与她分离的事实,却让他的心撕裂般在开始疼痛,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风铃没有了之前的倍受打击,静静地看着他,慢慢伸手摩挲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曾吻过她的唇……她想将他记下来,永远永远深刻在心中,即便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即便她死了,也不会消逝。此时此刻,她仿佛又看到了他进入她生活的每一个场境。

    在某一天,她被困住,他忽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眉眼间的笑意若梨花般优雅,那时,他像个无赖,说你亲我,我就帮你解决难题。

    在某一天,她仍是被困住,他目不斜视带着阳光含笑走近她,说让你受了委屈,我来迟了。

    在某一天,他在她耳际轻道,我们是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一对傻子,你不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傻夫傻妻才能在一起过得快乐。

    在某一天,他红着脸搂住她说,我承认,我吃醋了。

    还在某一天……

    曾几何时,这些点点滴滴竟深刻进脑海里,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苦涩,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往下掉,坠着心脏,越来越痛。她蓦然一惊,这痛从何而来,难道,她就在他柔情的笑容中,早已深深陷入他的情网里?

    星光下,花千雪拉下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良久,终于在发出一声低叹后,轻道:“这世间,只有我知道,你不是我妹妹,那个是我妹妹的人,她早已离世。”

    风铃默然点头。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像是不忍触摸,怕稍微用一些劲就会弄痛她似的,他看了她很久,像下定了决心般,低声道:“风铃,对不起,在千花接你去的时候,我就隐约知道我们的血缘关系。我是自私的,我想不顾这些束缚,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的生活。就算痛苦,我也宁愿一个人承担。”

    他眼里渐渐凝聚起莫名的恐惧,落寞和……一丝自责,让她的心一阵阵抽痛,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个自信狷狂的花千雪,不过是一个深怕失去所爱的普通痴男子般。

    “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卑鄙的人,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疯子?”

    他仿佛害怕听到她的答案般,闭目轻道:“都只怪,这个世间的老天忽然开了他不该开的眼,他看见了我的私心,他看见了我的堕落,于是,所有人都跑过来告诉我这个秘密,劝阻我们不该在一起的理由。”

    他涩然一笑,“我开始以为,只要我们做了真正的夫妻,便没人可以把我们分开,可是,就算我想被因此而打入地狱,老天也不肯答应,他总是想尽千方面计让我不能达成这一心愿。”

    他缓缓睁开他有些湿气的眼,深深地睇凝着她,“可我,实在不愿放手,你只能是我的。”

    从见她第一天起,她就已注定是他的。

    在他的认知中,一切的缘起缘灭,从来都只能在自己的手心掌握着。只要她愿意,他决不放手。

    风铃轻摇头,她明白,她了解,他从未对她隐瞒过他的感情,时而浓烈,时而轻柔,就如一壶甘冽芬芳的酒,早已让她沉醉。

    如果他们就如之前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不管有多大的艰难险阻,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跟随在他身边。

    可是如今,他们身体里流着同一种血,他不放手,那么他们将如何面对世人,如何生存下去?不管他的决心有多大,可他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有很强大很强大的势力,有能力阻止他们这段在这世间不被接受的感情。

    她是一个孤魂野鬼,可以无所谓,但是他本属于这世间,又怎么忍心陷他于不义?

    如果她……敢于说爱他的话,她更要让他理智的面对这一切,她要以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对待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花千雪恍若不能容忍于她的拒绝,眼中有着沉痛的哀伤,踉跄退后两步,又上前来拉起她的手:“我不会强迫你,我不能让你痛苦,我只要你的真心,只要你愿意陪我走到最后,就算让我下地狱,我也愿意。”

    风铃急掩住他的口,忍耐多时的泪水终于又忍不住扑簌簌而下,抽泣着连连摇头:“雪……不要这样……我们……”

    他突然将她搂进怀里,似野兽般低嘶着:“风铃,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话,你也舍不得我,你也是爱我的……”

    风铃捶着他的背,想要推开,她的脖子里忽然有灼心的水珠滴落,她要去抬起他的头,他已突然转身指着神台大声道:“我愿意在这诸神面前发誓,只要风铃一年内没有忘掉我,一年后,我会甩开那些阻碍我们的束缚,我就是杀尽天下反对之声,也要将她留在我身边,谁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他眼睛血红,他的语声若有万般杀气,不知何时,疏朗的天空被乌云遮蔽,漆黑的天幕中闷雷滚滚,一阵狂风突然平地而起,恍似九天十神已听到他的誓言,正在以他们的方式回应着。

    风铃对他突如其来的誓言又惊又喜,这样一个刚柔并济的男人,叫她又如何不爱?她一时间柔肠寸断,急叫道:“雪,不可胡说……”

    花千雪回头,长发在骤起的狂风中飞舞,衣袍鼓荡,低头静静地凝视她,用低沉沙哑地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先不要拒绝我,一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内,我不管你去哪里,和谁在一起,只要一年后,我再见你时,你的眼里还是像此刻一般有我的存在,我就会实现今天在神台发下的誓言!”

    风铃怔怔地看着他,他是认真的,他说出的话从来都会做到!

    可是他的眼神让她有一丝恐惧,他的杀气令她无故生出一股害怕,她仿如看到他由一个柔润如雪的变成一尊杀神般,四下杀虐着所有抗议之声。

    他仿佛感受到她的惧意,神色间忽又平静如初,让她靠在他胸口,静看着眼前的风云变幻,一声沉叹,在她耳边轻道:“一年内,风铃,希望你不会传出和什么人成亲的消息,不要让我的希望如此早的破灭,就当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等我,不要让我失望,我会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让自己尽可能更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再敢左右我的一言一行。”你就是那个将我带向一片美景的人,请不要推开我,不然,我的世界将又重新变得黑暗。

    风铃闭目靠紧他,尽情感受他无以复加的情意,握紧十指不再言语,在此之后,就是分离。这样一个专情的男人让她没有办法不去言爱,她没有那个勇气现在就去果断的拒绝他。但愿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愿一年后的他,已经重新有了心爱的女人。无论那是否是一件令她想起就无法呼吸的事情,可是她也不能让他变成一个没有人性的人。

    自风铃与花千雪出去后,西越太后脸色柔和了下来,有人为她搬来紫檀木椅子,铺上精美的软垫,因是在大周国内,众人也只是略略向她施礼。

    封水流既已明白风铃就是他的表妹,听闻朱掌门夫妇如此虐待过她,顿时就要让人向他们砍去。在一众人渐围拢之势中,朱氏夫妇先是惊骇,然后朱掌门倒是发挥一个男人的气势,将朱夫人护在身后。

    “慢着!”西越太后身旁的一个灵秀宫女突然叫道:“朱小媚,还不快出来见你爹娘?”

    话间一落,从门外走进一身翠羽黄衫的少女,容貌清雅秀致,身形略微纤细,她向太后欠身行礼后,就向一见到她现面早已站出来的朱夫人怀里扑去。

    “娘。”

    朱夫人悲喜交加,拍着她的背颤声道,“媚儿,你可好,可好?”

    朱小媚摸着朱夫人脏兮兮地脸,哭问道:“娘,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朱夫人回想起几日前被人突然杀入的时的惨烈,不由仍是心有余悸,“几日前有人要来杀我们,幸得有人即时来救,不然,你回来就只能看到娘的一丕黄土了。”

    “娘可知道是何人所干?”

    朱氏夫妇向太后看了一眼,齐齐道:“我们不知。”

    封水流已不耐听他们话家常,手里剑花一翻,斜指朱掌门:“我在此不想听你们一家人的叙旧话亲情,你们这对没人性的狗男女既然没被人杀死,今日我必要你们还我表妹一个公道。”

    西越太后向卫子宸使了一个眼色,才向封水流笑道:“封公子,可否今日看在哀家一面,先行饶过他们一家人,虽然他们多行不义,但罪不及死,日后,只要封公子有何处用得到西越的地方,哀家绝不推辞。”

    卫子宸赶紧打圆场,拉下封水流握剑的手,哈哈笑道:“封大公子,今天就看在我姨母的面子,暂且放过他们,他们做过的事,或许让你表妹亲自来动手,岂不是才有道理?”

    封水流稍作犹豫,一想二皇子说得有道理,遑论他们都是皇室中人,也不好太驳了他们面子,于是冷哼了一声,向手下一挥手,便被卫子宸扯了出去。

    屋内又静了下来。

    朱小媚带着朱氏夫妇齐齐在西越太后前磕了几个头,太后示意他们起身说话,随后让人在屋前屋后全部搜索,汇报说无人藏匿后,方才对朱掌门微带威严的说道:“朱掌门,如今你的女儿因哀家而获救,哀家也没准备你们能报答什么,只望你能将当年与封碧落认识的所有过程,一一向哀家说一遍。”

    朱掌门毕恭毕敬地回道:“谢太后救下媚儿,对于封碧落的事,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朱掌门如打开了所有的记忆之门。他不仅忆起封碧落,还忆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夫人萧幽幽时的情景。

    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刚出道的小小人物,因为想出名,便追踪一个久久不能归案的采花贼至高阳城。他跟踪多日,采花贼终于翻进了秋阳门内,他进入萧幽幽房间,先对她下药,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对她进行非礼之事。

    他一直等待着,正在采花贼冲刺在最高潮时,他一剑刺进了采花贼的胸膛。

    之后的事情就如所有人能预料到的,他出名了。

    当时的秋阳门萧掌门为保住女儿萧幽幽的名声,让他这个无名小卒入赘萧家,明明看到过其他男子对她进行过羞辱,年轻的朱掌门想不应,可是遭到萧掌门的威胁后,为了光明的前途,只有忍气吞声的与现在的夫人萧幽幽成了亲。

    可是事情并没得到好转,就在他们成亲六个月后,萧幽幽就生了一个男孩,他可以容忍她的不洁之身,又如何能容忍她为别人生下孩子?

    他的冷脸,他的不豫,朱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于是,就在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后,她便狠心将那个只有六岁的孩子送上青鸾山,从此便未见过他一面。

    朱掌门见那个代表男人的耻辱的孩子送走后,他才稍稍露出了笑颜。不久,他遇上了封碧落,那个柔弱坚强又美丽的女子,她一个人背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每天站在街口卖菜为生,他为她的美丽而震憾,他亦为她的坚强而醉心。

    他每天都会过去买很多很多菜,然后,她便露出好看的梨涡对他说:“您一定是个好丈夫,每天都出来买菜,你夫人有福了。”

    后来,与她接触多后,她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当他提出愿意给她母女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的时候,她只是柔肠万千的看着那小女孩,说:“好,我答应你,只要我的孩子将来有一个完整的家,只要你能真正的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我便跟你回去。”

    她还说,她不会告诉她自何处来,她也不会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因为她心底有深爱的男人。这一切,他都答应了。

    回去后,他便指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对朱夫人说道:“她是我深爱的女子,这是我和她在外面生的女儿,以后,你就要对她们多多照顾。”

    他明知他的大夫人萧幽幽夜夜磨心,他只能装作不知。

    碧落进他家的门后,却并不让他近身,却日日愿意为他弹琴舞剑,刚开始时,他很满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一个正常男子,又如何能容忍她在对他笑的同时心里想着其他的男人为别的男人守身如玉呢?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他终于开始对她放肆起来。

    就在他要进入她身体里的时候,她用剪刀刺向她自己,她睁着空洞又悔恨的眼睛说:“我好后悔,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原来却是一个禽兽。如果,你敢对我女儿怎么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之后,她死了。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是爱她的,他爱得越深,却恨得越深。

    他有恨,他的夫人亦有恨。

    恨他有了私生女,恨他不能容忍她的儿子。于是,一切事情都在她的恨意中暴发,她折磨碧落的女儿,他没有拦阻,因为她是碧落和另一个男人的种,他也恨。

    两人的恨意,都发泄在那个小小的身躯上,不论……她能不能承受得住,要直至她死为止。

    朱掌门说完这些话,如放下一个最大的人生包袱般,长出了口气,垂目静静地站在屋中。

    朱夫人满面惊异,她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与她生活了快三十年的男人般,只觉他好陌生。

    他原来知道她心里的恨,原来他一直在暗处默默看着她当恶毒的后母,却不告诉她真相,一切都只为了要假她的手折磨那个女人的女儿,而他,还要扮作一副仁慈的样子,以骗取朱云云的信任。

    西越太后半闭双目的听着朱掌门诉说着他以往从未对人说过的话,她看着他似乎一种解脱般的神情,心里甚慰。正是这样一个卑贱的男人,帮她解决了她多年的心病。

    封碧落死了,最终还落了如此下场,死得好。而她的女儿……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她都不会让她日子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