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父之梦3

孤涯绝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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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起来用手捂住额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在用键盘把我还记得的剧情打下来。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明明睡了那么久却累得像在通宵,这种精神上的疲惫就像植根在灵魂里一样。

    随着最后一个字停在游标后,剧情卡了在星期二…..

    我知道剧情已经脱离我原本最初的大纲,开始渐渐成为了另一个故事。我站起来想要去洗手间时忽然顿住了,低头对着仍站在屏幕前检视稿件的神笔道:

    等等,刚才那个梦……是你做了手脚?

    【在下拥有令人进入梦境和设计梦境的力量。】神笔顿了顿之后道:【它们本来就是你脑海里的灵感,只不过是每次做梦时都会把它们提炼出来而已。】

    【听说过神笔马良的故事吗?在下跟它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是用神笔所写下的东西就会变成真。一个初生的世界之卵在你的手下诞生,随着它被越来越多人看到,它就会渐渐稳定下来成为一个真正的梦境世界,反之如果你现在坑了的话,这个世界就会直接如同泡沫爆裂般夭折。】

    你昨晚在我写完故事最前面的那段之后,叫我睡觉时带着你,然后我就做了这个奇怪的梦。是不是代表只要我先写完一部分,我的梦境会自动顺着我的剧情设定一直继续发展下去?。

    【正是如此。】神笔彷佛在思考段原地转了一圈,肯定地回答道。

    我思考了一会后就打开登入自己在网上的小说账户申请成为作者。毫无疑问,如果我想要把神笔的力量发挥到极限,那么我就必须要它的文章发表出来。

    我以前也曾经写过自己的脑洞文,不过每次写到最后就不了了之。因为我的写作模式十分碎片化,往往写到开头就忽然跳到了中间。比如说有其中一篇虽然我已经写了二十几万字,但它们的剧情全部都是不连贯的、支离破碎的,根本无法作为小说发表出来。

    神笔在原地转了一圈,在检视我的稿件。我把脸趴在冰凉的桌上闭目养神,听着神笔在我耳边点评的声音,空调运作的声音仍在室内响着。

    剧情的节奏太松散了,你应该统一一下全文的氛围。

    如果神笔真的能帮到我的话,它入梦的能力可以拯救我中二时期的一堆坑。因为我每次写到一半就因为没有灵感而无法把故事推演下去了。

    因为今天是假期一整天也没甚么事要做,所以我用了这段时间去看不同地方的作者攻略。那里基本上建议在首次发表时一次性发表前三章,如无意外的话,等到后日之后我就可以发表这篇新的小说了。

    要起笔名啊……神笔马良,有人注册了……那么妙手神笔,也不行啊……

    我不停地试了几次,想象力贫乏的我实在想不到甚么好名字。

    世界主宰dark……这个中二爆表的名字竟然也有人占了?我和神笔不能不说的故事,这样也不行……又是哪个扑街作者占了我的名字。

    执行官先生,咦?行了。

    【原稿已经录入成功,在下可以开始了。】

    我下意识抓住了神笔,然后我在这次感受到有一种温暖的力量从笔传递过来,那些贴着它的手部肌肉在开始受到它的控制。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我主观上完全没有打算动,但是我的手忽然自动在用争分夺秒地在赶考应试文的速度刷刷刷地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随着我的手在自动书写,我的大脑也在不断涌上跟那个梦境有关的细节和感想,就像那股来自神笔的力量正在催眠回忆和读取我的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写到连手也快要断了,它才自动停下来。

    好字!文字迹优美,洋洋洒洒又一气呵成地的文章,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它是被表起来的作文模板。我的文被扩写了至少比原稿多出三分之二的内容,有不少是我曾经在梦里见过,但是自己当时完全没有留意的细节。

    对了,神笔,使用完你后会有甚么副作用?

    【一般不会有,但每次做梦会消耗你本身的精神力,需要休息更长时间才能恢复。】

    因为我想要再次进入梦境,今天我破天荒地决定放弃熬夜,提早睡觉的时间。

    我的意识缓缓地向下一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才忽然回过神。当我抬起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陌生的梦境。

    这次我坐在礼拜堂的长椅上例行祷告。

    犹如薄纱的金光从顶端的玻璃窗上散落,反射着微光的尘粒在我身边飞舞。

    今天是星期三。

    空气之下的水褪去聚拢形成海,露出了地面。种子在地上发芽,抽长成大树,枝桠上钻出了渐渐盛开的花,又结满了一排饱满的果实,它们犹如风铃般随风摇摆。

    我把视线放到门外,站起来开始今天的事务。

    我仍然在处理跟往日一样的公务,听信徒忏悔,慰问借住的修道士,照顾过来教堂玩的小孩。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了,医生喘着气地出现在教堂里。我扭头望着他,再把视线放到他手上抱着的少女之后,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

    于是我的视线在她身上顿了顿,又缓缓收回来。请跟我过来吧,医生。

    少女身上的伤痕就像曾经被虐待过的痕迹,被抽打过的斑驳瘀青在就像蛇般缠绕在她肤色苍白的手臂上,被开水烫过的烧伤位置令她的皮肤跟衣服黏起来。但是奇异地,她竟然安静得不可思议,只是一直用眼睛望着我。

    神的牧区也允许发生这种事吗?他一边在嘴上嘲讽着我,一边在低头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她的伤势,我坐在他旁边平静地道:她的父母曾经过来忏悔。

    医生看上去却嗤之以鼻。

    而我的眼睛仍然一直在打量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任何一丝表情。但他的表情只是那种拒绝对话的不耐烦,手下还在用一种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动作在处理伤口,彷佛根本一点也没有发现她身上的问题。

    男人!

    直到医生向她叮嘱完注意事项拿着医药箱离开之后,一直在默不作声的我才猛然用手扼住了她的颈把她撞在墙上,低声道:我不是已让你别再过来吗?

    我把自己的愤怒和厌恶强行压下来,少女脆弱纤细的颈项看上去彷佛完全承受不了力量,但实际上我知道它比大部分男人的颈也牢固得多。旁边有一道旱雷划破天空打起来,接着窗外天色有些昏暗,忽然下起倾盘大雨。

    她还在用那双眼睛望着我。

    雨声模糊了在对峙的气氛,在经过一段沉默后,我终于走到窗户前关上了它。

    氲氤的水汽在冰凉的玻璃上蔓延,水痕从墙角蜿蜒地滑下,最后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水迹。我站在墙壁前低头一直没有动,任由墙上的阴影把我的身影笼罩。

    神父先生……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女在发出微弱的声音,感到厌恶的我只是用

    眼角余光瞥向她啧了一声。

    这个恶魔老是打我的主意,真想放火直接把它烧死。一年前,它就吞噬了这个身体的灵魂,占据这个少女身体伪装成一副脆弱可怜的样子,已经诱骗了不知多少过去试图帮助她的人。

    若不是……

    我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出,医生他只是一直弯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额前的头发掩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布满胡渣的下巴和咬住烟的嘴。我瞥了他一眼之后就直接离开,他也沉默地任由我经过。

    雨一直在下。

    风起了,吹起树叶的响声,连烦人的蝉鸣声也终于停了下来。压抑潮湿的空气仍黏在皮肤上,地面上的水迹掠过了一道黑影,然后鞋子踩在上面溅起水花。

    只不过是无聊的魔女在对他恶作剧用来消遣而已。

    在晚餐时间,神职人员都坐在食堂这里用膳,不少寄宿借住的修士也在进行饭前祈祷。那个流浪医生在这种气氛之下看上去格格不入,他只是在朝左右望了一眼之后,就直接捧着餐盘在我面前的餐桌对面坐下来。

    晚安,神父先生。

    无事在献殷勤……坐在餐桌前的我瞥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晚安,医生。

    她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她看上去想要得到拯救。他一边心不在焉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在自己的汤上撒着胡椒。我明天想要去见见那个女孩的父母,神父你也要来吗?

    你在怜悯她?

    我忍不住这样问道,我以为这个男人甚么也不在意,他是那种哪怕面对着长着儿童脸求饶的恶魔也能冷酷无情地扣下扳机的人,他永远只会做正确的事。

    一个见惯了世上所有不幸的异地医生竟然在对一位少女产生怜惜,简直是一个最荒唐的笑话。更不要说他爱上是一个不折不扣以玩弄人心为乐的魔女。

    他喝着汤没有说话,良久才道:神父,你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

    蒙主召唤……我是五年前被任命调派过来的,负责协助这里的神父处理当地事务。而前任神父——我的父亲抛下我跟母亲之后,长期驻守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十几年。不过诚蒙主恩,我终于找到他了。

    你们父子都逐一离开,你的家里没有人照顾令堂?

    她在很久之前已经回归到主的身边。

    抱歉,节哀。听到医生敷衍冷淡的礼节性套话,我忽然觉得一种可笑。

    跟这个男人聊这种日常的对话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你说一句他知道你会说出来的废话,他也说一句你知道他会说出来的废话,按照原本既定的客套流程走下去。这个男人只不过是想要在我身上套取情报,只要等到我没有利用价值就会离开。

    我昨晚跟令尊聊了一会,他似乎认为你是个叛逆不成器的儿子。

    看来他又不死心再次去了地下室,想要找甚么不可能存在的线索。听到他这样说,我有些惊讶地道:你对神父有甚么误解?他最擅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难道你不是吗?

    我当然也是,因为我也是神父。

    他们称呼我们时所用的姓氏都是一样,所以教堂这里其实有两位神父。

    我的父亲……我的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餐具,它在倒映着我那张平静的脸,我缓缓道:他从小就很聪明,在我的故乡里,他是少有能看完所有法学典籍的专家。但是在十几年前,他忽然离开了我们去找他的神。

    所以你最后也走上了跟他一样的路?

    我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医生好久,但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彷佛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于是我才重新开口道:我跟他不同。他是一个只要专注狂热起来,就可以理智冷酷地放弃一切的狡猾男人。我跟他不同……

    不知为甚么,我拼命地想要强调甚么:我是——

    你是甚么?

    医生的眼睛在望着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冷酷坚定得有如钢铁般的信念,怀抱住想要杀死我的杀意在凝视着自己。

    在那一刻,我知道这个人是过来终结我的生命。

    ……没事了。

    吃完饭之后,我去洗澡冷静一下才能令发热的大脑恢复正常,每次只要一碰到对方就会让我忍不住火大起来。

    我继续在处理公务,有不少报告提及死亡事件开始在零星地出现。我晚上时匆匆地出去跟信徒做临终忏悔,直接后半夜才重新回来。疲惫的我忽然又想起我在地下室里的父亲,不过我想应该会有人处理好他的生理需要。

    属于教堂十二时的钟声早已响了很久。

    今天是星期四,群星和太阳第一次出现天空上,轮流管理着昼夜。

    很快、很快就能满足你的愿望了。她伸手把柔弱的双手放在我一直低着头的脸上,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高兴吗?

    ……正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的我终于开口道:滚。

    她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用精致白皙的纤细手指揪起裙角在转圈,她身上的白裙子也同样随之而旋转。她所寄宿的少女身体上缠绕着数量不一的伤痕,在异常苍白的皮肤上带着异样诡谲又残酷的破损美感。

    善人看到之后会怜悯她,恶人看到之后会沉迷她。

    这个魔女。

    请怜悯我吧,神父先生……原本还背对着我的她用双手揪着白色的裙角,踮起她轻盈的脚尖转身回眸对我低声轻笑道:因为我是你的共犯。

    我冷漠地收回视线,缓缓地放下了一直在握住胸前十字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