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真实和虚拟之间(三)

喵的神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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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日子里,付云蓝没有再发出任何抱怨。

    他知道一个科技相对落后的文明要弄清楚科技更先进的文明在他身上用了什么手段,并且解除这种影响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至少他们仍然在努力尝试,光冲这一点,他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再说抱怨也根本无济于事。

    但是瑟利斯特还是能感觉到,付云蓝的心态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此后,他们依旧在虚拟世界里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身份,像玩游戏一样去达成一个个“拯救世界”之类的目标,在又度过了像三个世纪那么长的三年以后,付云蓝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悲悯和耐心,他的处事手段变得更为凌厉,同情心也越发稀薄,甚至一言不和就大开杀戒做出屠城灭族之举。

    这对于过去那个冷静又理智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瑟利斯特试图去理解他的这种改变,毕竟虚拟世界里的人物看起来再怎么真实,也终究只是一堆数据组合而已,只有当付云蓝面前需要这么一个人物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被玛斯临时编造出来,在付云蓝没有看到的地方,他们的记忆、人生都是不存在的,一切恐惧、悲伤都只是玛斯的运算结果,哪怕被全部杀光,只要重新开始游戏,他们就会再度刷新。

    付云蓝清楚这一点,所以就算他对NPC毫不心慈手软也可以理解。

    尽管如此,瑟利斯特跟何霄还是对付云蓝的心理状态感到了几分不安。

    其实付云蓝自己也可以感觉到,他心中想要毁灭些什么的倾向越来越强烈了。

    他向瑟利斯特跟何霄求助过,分析过原因,接受过心理辅导,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情况还是越来越严重。

    终于在一次星际激战的模拟游戏中,一股莫名的恨意和毁灭欲驱使着他攻击了瑟利斯特。

    瑟利斯特和以往一样试图唤回他的理智,但是这一次,付云蓝完全没能控制住自己,他击毁了瑟利斯特乘坐的机甲,看着那机甲在真空中炸成一团纷飞的碎屑,他才猛地愣住了。

    他知道这是虚拟世界,瑟利斯特不会真的受到什么伤害,但他还是感到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一样从头凉到脚。

    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些明白了,吞噬者根本不是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而是用什么没有人知道的方法污染了他的精神。

    当他的状态比较正常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瑟利斯特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监护者也并不欠人类什么,但是有的时候他就是会莫名地钻起牛角尖,凭空想出无数个憎恨瑟利斯特的理由,那些嫉恨、贪婪、独占欲,人类独有的负面情绪就像附骨之疽一样影响着他的思绪。

    ***

    模拟游戏被强行结束了,下一秒付云蓝出现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这是他们在蜂鸟镇住过的那个小楼,通常来说在这个环境下付云蓝会比较容易放松下来。

    瑟利斯特就在他身边,毫发无损,也没有任何生气或者质问的表现,反倒过来抱着他安慰道:“蓝,别害怕,我没事的。”

    付云蓝紧紧地抱住瑟利斯特,紧密得仿佛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个拥抱:“对不起……”

    “这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了。”瑟利斯特只能尽量安慰他,“我们会治好你的。”

    “我相信你会的。”付云蓝叹了口气,“……以后我不想再呆在模拟舱里了。”

    瑟利斯特为难地说:“可是在我们治好你之前,你也不能去别的地方。”

    “我知道。”

    不待在模拟舱,那么他的活动区域就只有那间百来平米的套房了,不过就算那样,也比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在疯狂攻击瑟利斯特要好受些。

    ***

    “你再继续研究怎么转移记忆根本无济于事,吞噬者对蓝的影响不是换一个身体就能解决的。”瑟利斯特愁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悲观,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样最后的手段--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强行夺取一个人的记忆,就像你得到的属于人类‘瑟利斯特’的记忆一样完整,如果他反正已经疯了,或者要死了,那我们也就不必顾虑这种方式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了。”何霄仍然是那么淡定,“只要我掌握了转移记忆的方法,我们依然可以复制出一个付云蓝,唯一的麻烦只不过是要在转移记忆的过程中多一道步骤,对记忆进行一些筛查,去掉那些被污染的部分,留下你愿意留的部分。”

    “……就只能修改他的记忆了吗?”想到要像删改软件程序一样编辑付云蓝的人格,瑟利斯特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是唯一一种可以去除吞噬者影响的方法,你也可以去掉那些你不喜欢的部分,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个符合你心意的付云蓝,就算我们始终掌握不了转移记忆的关键技术,你也可以直接以付云蓝的记忆和人格编写一个AI,就像你当初编写出马斯和凯斯一样。”

    “可是……那样做出来的就不是蓝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是不是‘原来的’付云蓝那么执着。”何霄不解地问,“我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那些怨恨、嫉妒,甚至伤害你的想法,到底是吞噬者强加给他的,还是付云蓝自己产生的,你真的能够分辨吗?”

    “如果不是吞噬者动了手脚,蓝怎么可能会想要伤害我呢?”

    “怎么不可能?人类的情感是非常复杂不定的,爱和嫉妒、控制欲、独占欲、毁灭欲之类的极端情绪很容易联系到一起,就像情杀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来就不罕见。”何霄问,“所以,你决定怎么做?是继续研究转移记忆的方式,还是换一个方向,去寻找现在还毫无头绪的其它治愈方法?”

    “我再想想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瑟利斯特坐倒在椅子上,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如你所愿。”何霄从善如流地出去了。

    ***

    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整整一年里,付云蓝再也没有进过模拟舱一次。

    虽然不能离开房间,凯斯依然给他准备了足够多的娱乐活动,他可以看书,可以看电视,可以锻炼健身,有时候还能和瑟利斯特进行视频聊天,但是更多时候,付云蓝就只是看着空白的墙壁发呆,什么也不做。

    而且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以为呆在现实中会让他那种钻牛角尖胡思乱想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经常会克制不住地突然发怒,砸坏东西,有时候还冲击门禁试图逃跑,明明心里很清楚待在这里对任何人都好,就算冲出门去也逃不远,但那一刹那他就是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想要自由。

    如果瑟利斯特那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话,他甚至连掐死对方的心都有。

    付云蓝知道他病了,也许是因为吞噬者的影响,也许是太过漫长的时间对人的消磨,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有好起来的一天。

    之前的几年在付云蓝的感觉里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对于人类来说,模拟舱能激发大脑潜能,增加思维速度,让人产生时间无限变慢的错觉,但对于监护者这种思维速度本来就接近极限的物种而言,五年就只是实实在在的五年而已。

    研究依然没有什么显著进展,付云蓝越来越绝望了。

    瑟利斯特也坐不住了,他知道以付云蓝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撑不到他们的研究完成的那一天,虽然何霄警告过他这样做有一定的危险性,瑟利斯特还是带着一个项圈,打开了那扇囚禁付云蓝的铁门。

    当付云蓝看到进来的瑟利斯特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胡思乱想太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但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眼前的瑟利斯特绝对是真的。

    模拟舱里见到的瑟利斯特好像永远都不会变,付云蓝心目中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他们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而现在走到他面前的瑟利斯特已经是个和他一般高的青年,合体的军礼服衬托出修长有力的身材,外表依然俊美出众,只是少了几分少年人的纤柔,多了一些成熟和理智。

    “瑟利斯特……”许久没有和人说话的付云蓝感觉自己都快不会说话了,他站起来,真想不顾一切的把瑟利斯特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吻,却又有些踌躇着不敢上前,“你怎么……难道说,研究成功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想到了另外的办法,虽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是至少可以让你不用再被关在这个房间里。”瑟利斯特给他看那个项圈,“只要戴上这个,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只要你出现攻击的意图,项圈就会放射出高压电流,让你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这东西,真的可靠吗?”付云蓝还是有些犹豫,“它也算是电子产品,吞噬者也许会干扰它的运作。”

    “我们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以后你身边会随时跟着两个以上的超级战士保护你,毕竟戴上了项圈以后你同样没办法和敌人动手。只要吞噬者对项圈进行干扰,它就会立刻发出警示音,你周围的超级战士就会控制住你以防万一,要是吞噬者强行发动它,也只会把你电趴下,不会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瑟利斯特略过了何霄所说的那些风险,往前走了一步,“戴上它,你就没办法伤害任何人了,在我们治好你之前,你除了不能动武、不能接触一些核心的重要设备,其它一切都不会再受限制。”

    付云蓝怎么会拒绝呢,他顺从地让瑟利斯特给自己戴上,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久违”的爱人。

    上一次的真实接触久远得都像几个世纪之前的事了,他们激烈地拥吻,滚倒在柔软的床上,近乎撕扯地脱去对方的衣服,渴求着更多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