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比我狠心

千丈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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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过来,过来……”寒冬挥手,“你们手里的活搁下,主子回来了。”

    “主子回来了?”有人诧异。

    “公子不是才出征几日,怎么就回来了?”

    “这不对阿,寒哥,这主子……”

    “行了行了,别磨蹭了,快点放下你们手上的活,啥事都比不了主子回来的事儿大。”寒冬瞧他们慢吞吞的样子,着急的上前将那人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是咱们仙缘客栈的女主人,状元夫人回来了。”

    那人一听面色一喜,“你早说阿,快点快点走。”

    腊月搬来了椅子,夏草沏了一壶茶,冬虫上来了点心,放在简言旁边的桌子上,随后齐刷刷的退在一旁。

    寒冬将整个客栈打杂的伙计人全部召集到了后院,整整齐齐的排排列了两队。简言缓缓站起身子,男女一共二十好几,女子十名左右,排列最前面,低着头不敢出声。

    “把头都抬起来。”简言抬起眸子瞥了他们一眼,声音比深秋的凉气还要凉。

    伙计们纷纷仰起了头,看到简言那一瞬,慌忙低下头来。心里皆一颤,更多的是赞美。

    太漂亮了,和自家公子堪称世间一绝。

    简言蹙眉,瞥了一眼含笑的腊月,又道,“我让你们抬起头来是让你们看清楚,仙缘和状元府的女主人是谁!”

    她说完冷起了眼睛,“不敢看?你们虽然不是我挑选来的,我相信景笙的眼光,我仙缘的伙计,出门在外代表的是仙缘代表的是我和景笙,若是在自己人面前都不敢抬头,出去了还不把头低在裤裆里?”

    掌柜蹙眉,“主子让你们抬头就是要好好看看你们,记住你们的面孔,也让你们记住谁才是这个府的女主人。”

    简言挑眉,掌柜的说完后,那些人才缓缓抬起头,虽然叹的身子在颤抖着,眼里也有怯弱,但是他们还能和自己对视那么几秒,就说明她的话还是听进去了。

    简言负手走过去,每走一位伙计身边都会问一遍名字,随后道一句:好好干。

    等她二十几个问完后,返回到了原地,负手而立,气概不属于男儿。

    “你们每一张面孔和对应的名字,我都已经记下来了,初次见面,若是吓到了各位还请见谅,以后需要请假探亲的直接找腊月或者掌柜就好。这里的规矩都按照之前的来,以后有什么事情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她坐下来喝了一口水,“不过有一点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既然已经选择了仙缘,就要与仙缘共同进步,荣辱与共。我这人最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你们可记住?”

    “我等记住了。”众人气势磅礴。

    简言满意的点点头,“大家都下去忙吧,辛苦了。”

    简言话语落下,掌柜就喊道,“大家都散了吧。”

    腊月看看散开的伙计们弯腰笑了笑,“主子依旧如此霸气,您赶路赶了很久了吧?我让人送一桶热水进你房间,您看?”

    简言摇摇头,放下了杯子,扭头道,“白天你们都在仙缘,晚上才回去?”

    腊月点点头,“公子一直在状元府休息,如今已经出门四日,我们嫌麻烦也就待在仙缘并没有回去。”

    简言点点头起身,“走吧,带我去看看。”

    腊月赶在她旁边,两人一同朝着状元府走去。

    梓染和果果在客栈里玩的不可开交,连简言走了都没有发现。

    麒麟兄弟来回窜了好几次,看到简言出门,速度的跟在她身边。简言扭头瞥了他们一眼,抿着嘴巴笑了笑。

    状元府三个大字,刺的简言难以睁开眼睛。第一次为了景笙感到骄傲,他一直是一匹好马,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好的伯乐而已。

    腊月陪着她静静站在状元府前面,看着那三个大字发呆。

    简言看红了眼睛,这三个月来,不知道他每天都是怎么过来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孤枕难眠,不知道每日都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身边的人,会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窗前思念她?

    腊月知道她心里百般滋味,绕过她走上台阶,伸出手叩了大门。

    开门的是管家肖佬儿,他年近六十,是楚紫寒赐给景笙的管家。肖佬儿看到腊月笑着点头,“小月怎么回来了?客栈的事情都忙完了?”

    腊月摇头道:“客栈每天都很繁忙,哪里忙的完……”

    肖佬儿细细打量起了一身男装的简言,见她一直盯着状元府的牌匾,怔怔的看向腊月,“这位公子,是你带来的?”

    腊月含笑摇摇头,还来的及跟他解释,肖佬儿提着衣袍走下去,“这位公子,可是找人的?”

    简言怔怔的收回视线,看到肖佬儿并没有回话。

    “大伯,这位是咱们主子。”腊月提着衣裙下来。

    主子?肖佬儿懵了,“主子不是才出征……”

    “大伯,你是不是糊涂了,咱们状元府也是有女主人的。这位就是我们我主人。”腊月上前搀扶简言,“主子,我们进去吧。”

    简言笑着顿了顿,扭头看着肖佬儿,“可能景笙没有告诉过你们,他前脚走我后脚就回来了,还是阴差阳错。不过没有关系,今日认识也不晚,我要怎么称呼您?”

    “夫人可别折煞了老奴,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夫人不要怪罪。”肖佬儿面色一白,微微颔首。

    “主子我们都叫他肖大伯。”腊月看着肖佬儿道,“大伯,咱们进去说话,咱家主人可不和别家夫人一样。咱家的主子对待咱们比亲人还亲,前提是咱们要忠心耿耿,不能对主子不忠。”

    肖佬儿斜着眼睛偷偷打量着简言,跟在他们一旁进了状元府。

    简言站在大门边,扫了庭院里面的花花草草,虽然很陌生,但是令她感到了温暖,这里有她熟悉的气息,总体看起来很简约朴素,但是依旧很豪气大方。

    “主子你觉得公子将这状元府布置的怎么样?”腊月道。

    “我很喜欢。”她说。

    腊月开心的露出了几颗白牙齿,回头对着肖佬儿道,“大伯,快去将府上的佣人都喊来,主子回来了,以后咱们府又热闹了。”

    “唉,老奴这就去,夫人稍等。”肖佬儿忙弯腰驼背的去喊其他人。

    不到一盏茶水的时间,肖佬儿喊来了府上的佣人,不过也才三四个。简言怔怔的看着他们,侧脸道,“这些都是公子亲自挑选的?”

    腊月摇摇头,“公子并没要招人的意思,这些都是太子下令,从太子府上调来的。”

    简言了然的点点头,缓缓走到他们跟前,“肖伯也是太府的管家?”

    “是。”肖佬儿恭敬道,简言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却让肖佬儿比对待太子殿下该要恭敬几分。

    简言点点头,“还真是要多谢太子殿下了。”

    她扭头看着那些佣人,“今日起,你们就回太子府吧。”

    加上肖佬儿一共五人,像是听错了一般,睁大眼睛互相看了看。

    连带腊月都十分诧异。

    简言继续道,“你们没有听错,你们……”

    “夫人!”

    除了肖佬儿,三位和腊月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还有一位嬷嬷面色一白纷纷跪了下来。

    “求夫人不要赶我们走。”

    腊月怔怔的看着简言,又和肖佬儿对看一眼,她并没有多说话,主子处理事情,定然有她的道理。

    “在太子府上做事,可比在这里要好很多,为什么不回去?”简言垂下眸子看着地上的人。

    “若是夫人今日赶走了我们,太子府也不会收留我们。太子殿下早已经挑明了,以后我们就是状元府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状元府。再也不是太子府的人了,夫人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对您和公子绝对忠一不二。”

    简言动了动眉梢,等的就是这句话。

    楚紫寒是自己的师父,但也不能排除他不会安插视线。

    简言来回徘徊着,地上的四人都已经表态了,就差肖佬儿了,她转身停在肖佬儿前,笑了笑,“肖伯跟了楚紫寒多久?”

    楚紫寒?

    肖佬儿怔怔的看着她,敢直呼太子殿下大名的恐怕也就她一人了。他看了看腊月,恭敬道,“老奴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

    简言瞥了他两眼,“这么说对待楚紫寒肯定十分忠诚,为什么还要答应来状元府?”

    “起初,公子对京城比较陌生,殿下日理万机,并没有多少时日陪着公子,于是殿下就派了老奴前来照顾公子,熟悉环境,就是在等情况下,殿下才让老奴留在了公子身边。”

    简言平静的点点头,这话任谁听了都会快楚紫寒好。

    “老奴深知夫人顾忌什么,但是老奴想要说,公子是整个灵楚国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才子,有他在朝堂之上,别人才不敢觊觎皇位,太子殿下不会做出伤害对自己有帮助的臣子。”

    简言勾唇一笑,肖佬儿倒也有这么一双慧眼,还好没有昏花。

    腊月听了之后,才明白过来简言的意思。

    “你们都起来吧。”简言指着地上的几位,“去给我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衣物,就放在公子的房间。”

    “是,奴婢这就去。”

    几人走了之后,简言扭头看着肖佬儿,“我敬你,是因为你是一个明白人,不似那些婢女,只要能够生存,在那里都一样。而你,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皇上赐给太子殿下的启蒙老师,奈何楚紫寒自小聪明过人,你这位老师估计成了谋臣。不过说来楚紫寒也够狠心的,都是老师了,还让急来做状元府的管家,真是辛苦了。”

    肖佬儿身子猛然一颤,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后他平静下来,伸手捋了捋短短的胡须,“夫人果真料事如神。不错老奴确实是殿下的启蒙老师,殿下自小聪明过人这是整个灵国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夫人,有时候聪明过头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夫人这才真的是冤枉了太子殿下。”

    简言不以为然,“不是我冤枉他,是从现在起,除了我夫君,我谁都不会相信。不管他做不做手脚,被我发现,那可对不起,我能活着从西域天山回来,就一定有能力,素手毁他江山。肖伯你也是聪明人,希望我不会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肖佬儿一脸的委屈之色,她真冤枉了太子殿下。

    腊月搀扶着简言朝着景笙所在的房间而去。一路上,她都沉默着,并不是没有话说而是简言刚刚的那句话,除了景笙谁都不会相信。那么她们呢?也不要相信?

    简言踏进了大厅,扫了一圈后停留在里面的房间,她指着那房间问,“那就是他住的房间?”

    腊月点点头。

    简言大步走进去,腊月跟来之后,提着袍子跪在地上。

    简言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主子,我们冬虫夏草,寒冬腊月,都是随着公子一起从小镇跟来的,对待您和公子绝对不会有二心……”

    简言眉头蹙的更加深了,她弯腰伸出手将腊月从地上拉了起来,“你们几人我知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刚刚的那一番话不过是试探他们的,你呀……”

    她伸手点了点腊月的眉心,“夏草那丫头,爱贪玩。你比她年长,又和我年纪相仿,倒也是个有主见的人,今日怎么就糊涂了?”

    腊月面色一红低着头,伸出手环着她的腰,眼睛红了起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天天看着公子一点点消瘦下去。房间的灯几乎都是燃到天亮,根式没日没夜的帮着殿下处理朝廷事物……”

    简言面色沉了沉,片刻才道,“书房在那?”

    腊月伸手拂了眼泪,“就在隔壁房间。”

    简言准备走出去,两名丫头抬着热水刚好进来,她停下脚步扭头对着腊月道,“我还是梳洗之后,再去看吧。”

    腊月点点头,“我来伺候您。”

    简言含笑的退下了那两丫头,转身进去之后,看着腊月将房门关上。

    麒麟兄弟一直隐身在院子里东西看着,玉麒麟嗅了嗅,“为什么会有小魔王的气息?你闻到了没?”

    火麒麟点点头,“在客栈我就闻到了,只是客栈的气味不够浓,这里才浓。”

    玉麒麟和它对视一眼。

    “难道……”

    火麒麟点点头,“八成是他没错了,只是那丫头还不知道而已。”

    “那位公子出征了,我们要不要前去?”玉麒麟顿时高兴起来。

    火麒麟瞪了它两眼,“他出征了,又不是去玩,人类的事情,咱们不要掺和。”

    玉麒麟点点头,鼻子又嗅了嗅,“这里还有仙。”

    火麒麟瞥了它两眼,高冷的转身离开。

    简言换了女装,从房间出来,正好对上迎面而来的麒麟兄弟,“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腊月诧异的左右看看。

    “没有去哪,就在院子逗留。”玉麒麟跳上椅子上,看着腊月四处张望。它伸出了舌头在腊月眼前晃。

    简言眉头一蹙,“吓到了我婢女,让你好看。”

    腊月只觉身边一阵阴寒的冷风吹过,她缩了缩身子,慌忙朝简言挨近了些。

    “主子您在和谁说话,感觉好阴森。”腊月瑟瑟的说道。

    好歹梓染和果果还能看见,现在是完全看不见的东西,她能不害怕?

    简言拍拍她手,“是两只麒麟,我怕它们现身会吓到你们,其实和梓染一样可爱。”

    “麒麟?”腊月诧异的抓住她,“让它们现身给奴婢看看,奴婢不怕了。”

    玉麒麟大步走到腊月的面前,一点点现出身子,腊月毫无准备去看到了它尖叫一声,两眼一闭,就这么倒了下去。

    简言脸色沉了下来,伸出手接住她身子,听玉麒麟委屈道,“这不管我的事,是她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言蹙眉,看着慌忙跑来的两位丫头,她再看看玉麒麟松下一口气,“没事儿,这丫头不禁吓,一会儿就醒了。”

    她伸出手指对着腊月的眉头轻轻一弹,她便悠悠的睁开眼睛,心有余悸的拍怕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没事了,你们都去忙吧。”简言松开腊月身子,对着门口那两名丫头挥手。

    待丫头走后,腊月左右看看,“它们走了?”

    简言挑眉转身,“没有,在你身边。”

    腊月一听浑身发抖,连忙跟着她进了书房,“这比出现还可怕。”

    简言愣愣的站在书房,桌上的砚台还是在小镇买的,桌上的墨汁、宣纸,都是宫廷御用的。书卷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桌上也是纤尘不染。

    简言瞥了一眼床榻,指着道,“他都睡书房吗?”

    腊月点点头,“公子时常办公到天明,睡觉的时间很少。”

    简言嘴角抽了抽,“这个笨蛋,就不该心疼他。”

    她虽然这么说,心里依旧很心疼。

    她走过桌案边坐下来,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摞白纸,一页页掀开后,诧异的想让她掉眼泪。

    你走的第一天,我追了好久,你比我狠心,始终不回头。

    彻夜难眠,对影到天明。

    我想好了,你都能对我狠心,我为什么不能狠心?

    简言一个月了,死了没?没事,我会陪你。

    听说天山猛兽很多,别太丢脸。其实丢脸也没关系,打不过咱们就逃,别死撑着。一个公主而已,你的命比她尊贵。

    两个月了,再不回来我可要纳妾了。

    简言,简言,你若死了,我道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还有十日三个月,果然你还是比我狠心,可以不管不问,而我却要饱受这等相思苦。

    我们,夫妻呀!

    ……

    我们是夫妻!

    简言伸手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她能够感受到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写下那些带着相思苦的字。那一撇一捺不拖泥带水,柔软适宜,苍劲有力。

    简言将那摞宣纸放在一旁,拉开了抽屉,一把画扇出现在眼前。她伸出手拿出来,轻轻展开来,映入眼帘的是那血红的一点红。

    “他近来身子可好?”简言抬眸看着腊月。

    腊月紧了紧喉咙,“前段时间,因为对主子思念过渡期,加上整日熬夜,一直咳喘不停……”

    简言越听面色越阴冷,那画扇上的血八成就是他咳出来的。孤芳不自赏,寒冬腊月的一枝梅,摇曳生姿。

    那被他勾画出来的梅花,诧紫嫣红,还有那零落成泥的梅花,她仿佛看到了雪天那孤傲的一枝梅,风中摇曳。

    他拿梅花比喻身在天山的她吗?

    她翻过去背面确是一片白,只有角上写着:赠吾妻,简言。

    她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黑墨,腊月很懂得察颜观色,大步上前提着衣袖开始研磨。

    她坐下来,拿起了笔,想了想,写了几句诗。

    君若磐石,妾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