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真假

苏陌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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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灯光在车窗上映着细密的影子,空气中泛着微凉的湿润水气,冷风一送,好似所有都凝结在一起。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遥遥的被抛开,离韶面无表情的开着车,细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暖黄的光透过来,衬着她白皙精致的脸。

    后面的慕颜夕和萧墨染侧着身,背着对方,望向窗外,晚礼服裙摆铺散开,仿佛盛着一簇簇的蓝色火焰,燃烧的放肆而剧烈。

    “墨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

    “没有。”萧墨染侧头,乌黑澄澈的眼睛觑着她,抿唇想了想说:“舞会,很无趣。”

    难得她这般轻声抱怨的模样,让慕颜夕一下软了心肠,该说的话,问的事也再问不出口。

    慕颜夕轻笑,仿佛松快了不少,探手在她耳垂上捏了下,“单单舞会肯定是很无聊,不过对于那些心不在舞会的人,这跟战场没什么区别,除非必要,以后就不去了。”

    萧墨染拂开她作弄的手,浅薄的光在她长睫上覆了层暗影,落在她的眼底,“你既会帮她处理家事,想来日后接触不会少,这舞会,大抵也是躲不过去。”

    “不过一场交易,舞会是次要的,去不去都可以,单单论她,我不是很想见。”她握住萧墨染的手腕,攥在掌心,沾了些许湿润的温暖,“出去找了一圈,我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李家直系血亲中的女子,全部都会葬到林子里的墓园,可我去看的时候,几十座填埋好的墓里却没有一个死人,连尸骨都不曾寻到,整座墓园填埋好的墓下都是空的,好像,都通到另一个地方去。”

    萧墨染沉声道:“若李家疑为困守‘它’的族群,可会是以假死之名隐藏‘它’的秘密?”

    慕颜夕眯眼,目光落到远处,“李家养着‘它’也不无可能,只是我们暂不知道李家为什么要养着‘它’,单以现在的事情来看,‘它’祸害李家多年,李家该是巴不得除之后快,又怎么会甘愿养着‘它’呢。”

    世间万物,人族为长,趋利避害是世人与生俱来的回避本能。

    谁会愿意保留对自己有威胁的东西?

    慕颜夕继续说:“找到那个墓园以后,李墨凡遇到撞开入口的‘它’,但‘它’好像留有心智,而且不仅一只,不过现下并非适合进入的时候,我就掩了痕迹,戴着李墨凡退回来。李家后知后觉,该是在墓园查不到什么。至于李墨凡,她不能让家族知道她要做的事,我提什么条件,她都没的选择。而且她的遮掩还有破绽,不一定瞒得住李家,我和她从外归来,只要李家的管家留个心,待我们走了再去仔细查看,就会发现她藏起来的沾着土的衣服和鞋,时间太短,那些土来不及干,若那管家多嘴去禀告,李墨凡自会功败垂成。”

    萧墨染指间念珠一个一个的过着,“她有闪失与你并无益处,作甚这般算计她。”

    慕颜夕眉眼弯弯,似凝着柔和净洁的湖水,轻描淡写道:“我是对她家那些孽障有兴趣,生意成不成在其次,李墨凡少有失算,同我交锋却几次挫败,难免她有什么其他的算计,我不如再踩的狠些,日后她讨价还价,也会知道分寸。”

    她虽是说的隐晦,但言语侧重还是有区别,含着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般人听来由觉察不到什么。

    萧墨染长睫微微的颤了下,“颜夕,你知我不在意你见着什么,这般揣测试探,该是还有其他话同我说,却不好直言。

    慕颜夕顿了顿,没说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萧墨染。

    她恍然如初时那般安静沉稳,寂然雅致的像是灼灼盛开的莲花,“我不曾出去,那处灰土也非是我所留。”

    慕颜夕沉吟一下,“有别人进来?可来人既偷摸鬼祟,名仁会馆一楼那么多人来来往往,不可能不注意。”

    萧墨染手上念珠停了下,“这便不得而知,其因过多,并非定然与你我相关,或是另有他人注意李氏家族。”

    慕颜夕说:“别想了,这种事,还是让李墨凡自己去烦的好。”

    萧墨染点点头,仿佛有些疲倦的倚着,侧头看向窗外,乌云遮蔽,落了她满身的深沉。

    她觉着李墨凡身上发生的一切,有种诡异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着边际,线索越多,事情越清晰的同时,在深处好似蒙着一层浓重的雾霭,依然看不到尽头。

    从近郊回来最多不过半个小时路程,离韶开的快,只二十分钟已是回到花园小区。

    上楼,开门。

    家里灯火具寂,唯有客厅留着灯,茶几上还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老妖精小道长,回来晚了吧?累了吧?厨房砂锅里有葱花鸡丝粥和白粥,你们随便挑一个,千万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看姐姐我如此贤惠,老妖精你感动不?开心不?欢脱不?’

    老妖精……

    萧墨染轻然笑了,微微低头收敛了下,不让身边的‘老妖精’看到。

    慕颜夕眼尾狠狠的抽了抽,身上的衣衫泛僵硬的质感,她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高昭然出来,自己一定会将这女人千刀万剐,她才老妖精,她全家都是老妖怪。

    门开了。

    高昭然穿着松垮的睡衣,细腻莹白的肩膀裸着,腿上裹着干净的纱布,没睡醒一般晃晃悠悠的朝外走,听见声响瞥了眼慕颜夕说:“老妖精你回来啦,不是我说你,现在都几点了你注意没?你不怕长皱纹小道长还得保养保养,早点休息两位,晚安。”

    慕颜夕的脸彻底黑透,冷的跟冰一样,眯着眼,一只七彩斑斓的蝴蝶跃然出现,飘飘荡荡的飞向高昭然,适才还半梦半醒的高昭然瞧见七彩光泽,一下子就惊醒了,哆哆嗦嗦的指着慕颜夕,“老妖精,你好狠毒的心肠。”

    她还没来得急继续指责,蝴蝶转瞬已是到她面前,高昭然惨叫一声返回房间,砰地关门落锁。蝴蝶透门而入,毫无阻隔障碍,然后就听见高昭然房间里响着接连不断的尖叫声。

    慕颜夕深吸口气,走到她房外敲敲门,里面尖叫被突然掐断一样,慕颜夕轻声说:“降头师,‘老妖精’一贯喜欢与人为善,冷落你这么久,晚上留只蝴蝶陪你睡觉,安静一点,‘老妖精’脾气可不太好。”

    里面安静了阵,幽幽飘出一句话,“最毒妇人心……”

    慕颜夕挑眉,弯着唇勾了下,“多谢夸奖。”转身利落的走向卧室,她洁癖不是很严重,刚才在名仁会馆的客房已经洗了澡,不过坐车回来,没必要再洗一次。

    萧墨染迟疑了下,瞧着高昭然的房门许久,才熄下客厅的灯,拐进浴室。

    一切在凌乱的结尾之后落下帷幕,看似毫无关联,却在暗中隐隐的纠缠着,好似在等待下一次的开启和重逢。

    慕颜夕等着萧墨染,这仿佛已经变成她一个固定的习惯,萧墨染未必就没有隐瞒她的时候,可是这有什么好在意,萧墨染不会伤害到她,纵然女人不曾开口,也大概永远都不会做出这样稳妥的承诺,她也相信萧墨染不会。

    萧墨染吹干头发,套了件单薄的外衣进来,肌肤裸在湿冷的气息里,泛着轻微的凉。

    慕颜夕撩开被子,让出给自己暖的温着的那一边床,萧墨染躺下,慕颜夕便缠上去,揽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

    萧墨染身体僵了下,转瞬放软,任由她亲昵的环抱。

    慕颜夕凑近她的耳垂,亲一下,没忍住又亲一下,“墨染,可累么?”

    萧墨染摇头,想起她看不到,闷着声回了句,“不累。”

    慕颜夕挨过去,乌黑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不累?看来墨染还是精神十足,既然如此,那我们……”

    萧墨染没等她说完打断道:“我很累……”

    慕颜夕:“……道长,有没有人跟你说你变得很快?”没声?这么快就睡了?

    慕颜夕起身去看她,萧墨染闭着眼,一副已经睡着的安然模样,慕颜夕忍了又忍,才放下将她吵醒折腾一番的想法,虽然她明显就是装睡,哪儿有人一秒钟就能睡着的。

    翌日一早,老管家杨叔去李墨凡独住的别墅寻她,说是李家家主要她过去,别的什么都没透露,可老管家处处透着不寻常,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李墨凡仔细思索,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别的事还好,若真是自己的谋算暴露,她还没有跟家族对抗的把握,需尽量挽回才是。

    但这件事,明里暗里,她都不准备放弃。

    李墨凡独住的别墅和主栋别墅离的有些远,走过去也要十几分钟的时间,略有仓促,不过也不算是毫无准备。

    管家引她进书房,然后掩好房门,恭敬的站在一旁。

    摆放字画的书架前站着个穿白色中山装的男人,转过身来,他身体笔直高大,眉目英挺,融了满身的书卷气,看不出丝毫精明强干,儒雅的不像商人。

    李家的家主,李伟群。

    李墨凡似有些拘谨,目光稍稍错开他,唤道:“爸。”

    李伟群的笑容透着些许慈爱,“小凡,我很久没闲暇回家,最近的事情辛苦你了,正好你在,陪爸喝杯茶。”

    李墨凡应了声,走到沙发旁坐下,长裙裙尾收拢,柔柔的垂在腿上,面前搁置已经泡好的两杯茶,小小一盅,是武夷山大红袍,茶色微深,绽了满室的清香。

    她端起茶盅抿一口,甘醇泛开,回味悠长,滚烫的茶水渲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李墨凡稍稍放松,看向李伟群。

    男人坐在她的右侧,执着茶品尝,好像只是唤她过来喝茶,没有别的意思。

    “小凡和慕老板认识多久了?”

    李墨凡怔了下,回答说:“也没多久,只不过有一次我遇到些小麻烦,正巧遇到慕老板,她帮了我的忙,一来二去,就和她熟识。”

    男人笑了笑,神色柔和,“慕老板守信,生意做的广,门路多,本事也大,你多跟她接触没坏处。”

    李墨凡面上不露声色,可心里暗自警惕,她的父亲商场多年,早就是老成精的人物,跟他相处由不得她放松。

    男人见她没说话,恍若无意道:“你进入墓园还能出来,想必是慕老板保的你,小凡,你当真不介意外人知晓本家的事?”

    李墨凡轻轻的颤了下,捏着茶盅的手紧的泛白,没说话。

    男人表情收敛,蓦然淡了去,眼神锋利如出鞘的刀剑,一闪而逝。

    “小凡,我没有要阻止你,你想进去,想知道,随时都可以,还可以全部告诉给慕老板这个外人。”

    李墨凡垂眸,她想要的这般容易,却突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挺直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僵硬了,顿着很久,“后果呢?”

    男人平静漠然,摆了下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