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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南齐双帅（3）
<span>叮叮当当不说话了，连当当都开始痴痴地咬起指头，这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们一时还不知道怎么表达心情。</span>
<span>太史阑很满意两个孩子没哭，她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span>
<span>“爹爹和麻麻会庇护你们，不会让你们在我们之前受到任何伤害。爹爹麻麻也会尽量争取，和李叔叔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太史阑道，“但你们必须明白，人有爱憎，也有大义大节之前的取舍。当情义两难或者出现冲突的时候，我们必须清醒地做出正确的抉择。”</span>
<span>容楚有点心疼地看着两张皱着的小脸，却并没有阻止太史阑近乎残酷的教育。</span>
<span>叮叮当当不是普通的富家孩子，他们是郡王和公爵的孩子，就算以后不打算有所建树，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他们面对的抉择和承担，较常人更多。</span>
<span>他们必须勇敢有担当。</span>
<span>叮叮当当思考了很久，游魂一样飘走了，太史阑看到当当慢慢地束起一条内藏暗器的小腰带。</span>
<span>“太史，”容楚站起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但望你不要有被迫做抉择的那一日。”</span>
<span>“我也但望。”她回身，面容平静，眼神却极黑。</span>
<span>他站直身体，微微晃了晃，太史阑立即敏锐地注视他，“你怎么了？”她探头过来看他臂上伤口，“是不是伤势有什么反复？”</span>
<span>“没事。”容楚按住她欲待去看他臂上伤的手，笑道，“许是昨晚睡太迟。”</span>
<span>“不要操劳</span><span>太过。”太史阑道，“战争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累倒了没人照顾你。”</span>
<span>她一边面瘫脸说着没人照顾他，一边扶住了他的臂膀。抬头看看他的脸，微觉憔悴。</span>
<span>容楚好笑地挽住她的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还说我，你自己昨晚几时睡的？”</span>
<span>太史阑想了想，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睡得晚，因为已经习惯了。</span>
<span>容楚怜惜地抚着她的眉头，心中忽然盼望这一仗迅速打完，天下早归安宁，于她三尺安睡之地，终得好眠。</span>
<span>天知道老天怎么给她安排命运的，她永远处于风口浪尖，这次季宜中反叛，依旧还是因她而起，这让她近日在朝中，也背负了不少压力。</span>
<span>两人把臂向外走去，去面对这纷繁的天下诸事。</span>
<span>“太史，”他忽然道，“你信不信我？”</span>
<span>“信。”太史阑答得毫不犹豫。随即转头看他。她眼神清湛，倒映他难得沉肃的眸子。</span>
<span>容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话的。</span>
<span>“那就好。”他握了握她的臂，“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有多少浮云遮人眼，无论情况变得有多糟糕，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我一直在你身后。相信我是你的夫，用你们那的话来说，丈夫。”</span>
<span>太史阑抬头，认认真真望进他的眼。</span>
<span>“你信我，我信。”</span>
<span>景泰六年九月十五夜，天节军营里所有将领都辗转难眠。</span>
<span>乔雨润也睡不着，在铺上翻来覆去，压不住心底燥热。</span>
<span>他……他终于还是</span><span>起事了，此番她和他，算是殊途同归，终于等到了沧海汇流的这一日，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们终究有机会，走在一起？</span>
<span>忽然她睁开眼，看见帐篷门口一个黑影，她警惕地握住了被下武器，随即道：“太后。”</span>
<span>“雨润。”宗政惠站在帐篷口，目光在她的鲛衣上掠过，缓缓道，“把遗旨取出来吧。”</span>
<span>乔雨润抬起震惊的目光。</span>
<span>一刻钟后，天节军主帅帐内，季宜中喜极而泣，双手接过那份遗旨。</span>
<span>“微臣谨领先帝旨意，定当倾全军之力，讨伐奸佞，匡扶皇朝正统，还我清平河山！”</span>
<span>他双手微微颤抖，有了这份遗旨，他就不再师出无名，不必背背叛之名，不致晚节不保为万人唾骂，他秉承的是先帝旨意，出的是正义之师，是为了皇朝大治万年。</span>
<span>是皇帝被奸佞蒙蔽乱政，他持先帝遗旨，铲除奸臣，推翻昏聩统治，重立英明之主，为南齐重新博得生机。</span>
<span>在他看来，景泰蓝如此偏听偏信，一力袒护太史阑，那自然是昏君。</span>
<span>他浑身充满使命感和责任感，不仅为可以替女儿外孙报仇欢喜，为天节可以在自己手上保住而欢喜，也为自己能有机会主宰皇朝命运，成为匡扶新主的从龙重臣而欢喜。</span>
<span>乔雨润站在帐篷边，看着他感激涕零地谢太后信重，看着那夹层里藏了遗旨的鲛衣，嘴角笑意，微微有些讽刺。</span>
<span>真的难以置信，太后和康王，竟然想得到将</span><span>遗旨，以这种方式藏在她这里。</span>
<span>他们……对她其实从无信任，不是么？</span>
<span>她抬起眼，和宗政惠目光交汇。</span>
<span>随即各自滑过。</span>
<span>“轰！”一声巨响，丽京城门上出现微微的凹坑。</span>
<span>“攻城啦！”几乎瞬间，城头上呼喊声起，无数士兵冲出城楼，看见黎明前的黑暗里，巍巍黑潮狂啸而来。</span>
<span>景泰六年九月十七，季宜中在数日等待之后，终于破釜沉舟，于城下昭告先帝遗旨，称皇帝无道，孤臣不惜力挽狂澜，并对丽京发动了攻击。</span>
<span>皇帝以容楚为帅，主持丽京所有军力。</span>
<span>没有用太史阑，是景泰蓝体恤她辛苦，也不愿她上城作战，忍受季宜中的叫骂。</span>
<span>不过对于太史阑来说，敌人的叫骂早就听惯。大家份属敌对，当然不会甜言蜜语，谁要把不喜欢你的人叫骂的话当真，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她没那么傻。</span>
<span>她依旧上城，选择和容楚并肩作战。</span>
<span>相识六年，在一起五年，聚少离多，各自为战，她还真的从未和容楚并肩城头御敌，这样的机会，她不想放过。</span>
<span>天还没亮的时候，季宜中发动攻击，城头上京卫和上府军严阵以待，季宜中几日准备，动用了能带来的所有的床弩和抛石车，床弩所用之箭粗如儿臂，抛石车所用的石块巨大。</span>
<span>粗重的箭矢和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穿越长空，恶狠狠砸向城墙，随之而来的是燃烧的裹着干草的泥团，天空中青光连闪，撞击声震</span><span>耳欲聋，每块石头砸落，城头上牒垛顿时被削去部分，底下石车在一遍遍的撞城门，无数士兵如黑色狂潮奔来，蜂拥而上，利用勾索拼命攀爬城墙，从上头俯视便见蚂蚁般涌动的人头，不停栽落，再锲而不舍继续爬。</span>
<span>丽京士兵自然不会任由城墙被轻易攻破，他们拼死抵挡，连射带刺、连砸带呛、连烧带浇，并训练有素的点燃火炬伸出墙外，眩目的火光耀射，城头上便成了盲点，攀墙的士兵看不清墙头情况，墙头的守军却将来敌动向看得清清楚楚，造成了一方被动挨打的局面。</span>
<span>城头上，先期爬上的士兵和联军士兵面对面的肉搏，长刀入肉的声响嚓嚓不断，鲜血和肌骨在这里仿若泥石土木，被大肆砍伐，而生命贱若蝼蚁，时时被踩在军靴的脚底。</span>
<span>季宜中同时选择了三个较为薄弱的城门发动攻击，其中以往用来运送棺材，出入秽物的西城门，因为守军较少，离皇宫和城中较远，反而受到了最猛烈的攻击，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城头上汗流满面的守城士兵们，看见一大队骑兵踏道飞驰而来。当先两骑，一黑一白。</span>
<span>城头上士兵开始欢呼——郡王和大帅来了！</span>
<span>容楚和太史阑飞步上城头，容楚还是寻常衣袍，他是出名的打仗不穿甲，衣袂飘飘，任何时候都精致洁白如明珠，太史阑一身黑衣黑甲，扎束得利落，似一颗暗中熠熠的黑曜石。</span>
<span>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竟也令人觉得和谐的美。</span>
<span>两人在众人欣喜信任目光中三步两步上城，来不及和守城将领说什么，各自据城一方。</span>
<span>城头两侧，稍稍对望，她眼底是他宽袍大袖谈笑面对万军的风采，他眼底是她甲胄宝剑横眉俯瞰天下的风华。</span>
<span>一笑转头，各自凝神。</span>
<span>城上城下也都一静，人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span>
<span>传闻天下的郡王和国公，南齐历史上一先一后的名将，最出色的一对大帅男女，今日，齐上城头！</span>
<span>这注定是百年难遇一幕，所有人禁不住呼吸发紧，热血沸腾。</span>
<span>人人睁大了眼睛，想要看这一对传奇大帅如何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或者两位大帅，还有一场无声的比斗，看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然后相视一笑，成就另一段战争佳话？</span>
<span>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容楚袖子捂嘴，咳嗽两声，有点气喘吁吁地道：“刚才一阵急马奔驰，以为此处危急，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要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休息了。</span>
<span>众人：“……”</span>
<span>太史阑唇角一扯，看看容楚的懒散，再看看众人的期待目光，不禁好笑——万军战阵，其实拼的就是士兵的素质和武器的优良，个人战力发挥作用有限，尤其这种守城战，一个好的主帅，不过就是身先士卒和正确指挥罢了，还能做什么？这些人难道期待她和容楚衣袖一挥，万军湮灭？</span>
<span>尤其容楚善于野战，</span><span>战术灵活，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守城战，对他来说就像看见小孩子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哪里提得起劲来。</span>
<span>据说这家伙甚至从来不身先士卒的，他都躲在后方偷懒，和她是两种作战风格，一个狡黠，一个狂放。</span>
<span>太史阑手指按在城头，很认命地接下了毫无技术含量的任务。</span>
<span>她往城头一站，连天节军都暂停攻击，忍不住抬头打量那名动天下的传奇女帅。</span>
<span>高挑修长，脸容冷峻，迷蒙的晨曦里，隐约可以感觉那一段目光毫无感情。